“包括之前对直树我也是一个样子。”她拿出一瓶已经见了底的威士忌倒向装满冰块的杯子。“我纵容他的四处留情,所以最后这个结局是我一手铸造的。”她了停下来,她正在倒酒的左手也随着话音落下而稍稍抬起。我注意到她新擦了酒红色的指甲油。她扬了扬眉毛,叹了一口气,迅速地倒光了瓶子里的酒,又把空瓶随几支其他玻璃瓶一起,放到一边。夏日七月的空调冷气不断与我和她交换着空气,她坐到桌子上,我能听到冰块遇到酒后炸裂的咔呲声。
“我是共犯。”她抿了一口酒,放到身旁。
“我不知道怎么说服你,但我为此感到很…抱歉。”抱歉的“歉”字从我的牙齿里挤出来,再是在我的口腔里转了一周后随着呼吸一起被吸入冷气里。的确,在由羽和直树交往的八个月里,直树是不断在外遇的,碍于和直树的交情,我也不便向由羽透露什么。对于出轨的事情,由羽不知是否和我一样完全知情。可无论怎样,我看到的由羽的做法是惊人的,她好似在女人面前故意帮直树隐瞒她们的情侣关系。就算是女人找上门来同她讲:“我是直树的女朋友,你也是吗?”这样的话也没所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角色。我想,由羽和直树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在作为伴侣的道路上偏离太远了。
“我可能没爱过。”我注意到由羽的左手紧攥着她长裙的一角,我知道她又在说逞能的话,而我却从她万念俱灰的眼神里什么都读不懂。
“都是情欲游戏而已。”我对一贯文静的由羽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无比意外。
“我觉得不是”我说,但是此时的言语未免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了。突然间,我心里闪过一个拥抱她的念头,朋友间的拥抱。然而我并没有这样做。
“爱是占有,是信任,是走下去的希望。而你看,我和直树这个样子,我们很显然什么都没有。”由羽转向我,把酒杯递给我,“而我会去恨,也许是我存心也不想与他好好相处。”杯子里的冰块渐渐融化在了威士忌酒里,原本辛辣的液体也变得清冽起来。说到这里,我从由羽的眼角看到了一丝轻蔑,那种轻蔑让我感到有一丝害怕,不知为何,这种轻蔑在我印象里乖巧的由羽脸上,诡谲又丑陋。
“政治手腕。”我点了点头,酒精的味道缠绕在我的口腔里。
“这还没结束呢,我早就想开始我的下一步了。”她站了起来,走到了我身边又坐下。
“下一步是?”我问。
“其实二月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直树的事情,那张戴着眼镜薄情寡义的脸背后的事情。”她看着我,“我一直在找机会。”她从我手中拿过酒杯喝光了所有的酒。我听到由羽的牙齿和冰块咬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可是一直牵绊的是另一个女孩不断地在博客里发有关于他的内容,我不想让直树认为我的离开不过是因为吃醋赌气,所以我一直再等。我不想让我的失踪看起来是有原因的。”
由羽又打开了一瓶新的不知名的酒,加冰蓄满,然后开始给我讲述她要如何找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然后毫无预兆的消失在直树的世界里。
“你果然很可怕。”我对由羽说。
此时的由羽在我心中不再是元旦节无法和直树一起度过而大声哭泣的那个由羽了,她变得平静又带有杀气,同时又很美,但是我深知那种美源自于丑。像三岛由纪夫说的那样。美是残酷的,震慑着谦卑的灵魂。而她,把和直树分手这样简单的事情构成一个处心积虑的犯罪。